张文宏说我们要做好与病毒长期共存的准备,而高强说我们与病毒不共戴天,绝不妥协。张文宏是流行病专家,他说的话不会没有道理,而高强说的好像更符合人类的利益。到底谁说的对呢?我没这个判断力。作为一个外行,又不是名人,也不是高官,我从我的愿望、认知和常识说话:清零当然好,但是急不得。
清零是一种美好的愿望。在这个世界中让我们生厌,给我们带来烦恼,影响我们健康的东西很多很多,比如老鼠、蟑螂、蚊子等等。这些东西我们都希望它们消失,可是它们都一直存在着。难道人类真的无能到这些东西都消灭不了的地步吗?我不信,他们至少都是摸得着看得见的,我想怎么着也比消灭看不见,据说又没有生命的病毒要容易得多。如果能调动一切社会力量,不惜一切代价,发动一场全人类同仇敌忾的除老鼠运动,至少在我们人类活动范围内是能够让老鼠绝迹的。然而,人类的存在并不是以消灭所有异己为目的的,而是为了更美好的生活。试想,人类所讨厌的有危害的东西多了去了,今天灭老鼠,明天杀苍蝇,后天又要清除毒蛇,每一次运动都要将世界弄得乌烟瘴气一塌糊涂,这样的生活美好吗?
不免想起小时候身上的虱子。这是一种寄生在包括人在内的各种动物皮肤表面的寄生虫,藏在动物的皮毛里,对于人来说就藏在衣服里。那时穷,基本上没有可供更换的内衣,很多人都是直接将棉袄棉裤穿在身上。那时每天晚上睡前脱下衣裤必须做的事就是捉虱子,用各种方式。手捉、帚扫,第二天照常,即使是涂药杀灭也起不了几天作用。看着那一个个小小的东西,心里真的是恨恨的。势不两立、不共戴天,这些想法肯定是常常萦绕心头。但就当时来说能怎么办呢?一把火把棉裤烧了?虱子是灭了,那就没穿的了。毕竟不管虱子如何骚扰,还是能正常过日子的,饭吃得照样香,觉睡得照样酣。那时,选择与虱子共存的童年还是过得有声有色、有滋有味的。再后来,一天天长大了,上了中学,上了大学,也不知从哪天开始,虱子在我的身上竟然绝迹了,我已经至少有四十年没见过那东西了。这期间没见过任何一级搞过什么清零运动,国家没搞过,县里没搞过,我自己也没搞过。生活水平提高了,个人卫生状况的改善了,自然就没有了虱子滋生的条件。
可见,好多我们不喜欢的东西想刻意地去清零是很难的,付出相当的代价也未必能做到。远的说我们曾轰轰烈烈地除四害,往近了说有我们对腐败的零容忍和调动社会力量消除贫困人口,其真正的收效都是有目共睹的。四害的猖獗与否取决于对生活环境的治理,而权力的腐败和人口的相对贫困则与社会制度直接相关,这些东西都是无法靠运动来消除的。而一旦社会走上了正道,这些东西也就没有了它们赖以存在的土壤,也就会像虱子一样不觉间离开我们。
我觉得,凡是一时心血来潮靠行政手段企图清零的行为都是心术不正的,他们重视的只是口号本身,而与口号中呈现的目的是不搭介的。比如一些城市要消除助动车,所喊的口号一定是为了环保、改善市容、提高市民的生活质量等,其实他们真正的用意是满足当政者变态的癖好和捞取虚伪的政绩。这样做的代价是牺牲了人们的方便,剥夺了人们应有的权利,实际上在整体上降低了人们的生活幸福感。
那天,一只蟑螂不知怎么进入了房门,在我不遗余力的追击下,它窜入了我的储藏间,那里堆满了各种东西。我的收获只有被我鞋底夹掉的一只蟑螂腿。我对蟑螂是深恶痛绝、恨之入骨的,真想翻箱倒柜除之而后快。但我又想到行动的代价,我必须把它与行动所得和不行动的后果进行比较,来决定我是否要大动干戈歼灭这个令人讨厌的家伙。稍加思索我就放弃了,因为首先我要搭上一个晚上的时间,结果也未必能捉到它,搬东西的过程中若是扭了腰就更麻烦了。于是我选择了与它共存。现在也许它已经偷偷地逃离了我家;若没有,以我家白天无人时的干热,想它早已被挥发成一粒微型木乃伊了。我想我的决策是对的,否则就是为逞一时之快的蛮干。
关于病毒,我不知道是应该清零还是共存,那肯定是更复杂万倍的东西。但我觉得应该对曾经的行动进行记录、调查,获取第一手的数据材料,对未来的选项进行充分的科学预测,然后进行多方对比论证,做出清零或共存的决策,而绝不该凭任何人的拍脑袋,哪怕他是高官,哪怕他是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