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慕竹：除了赚钱，2017年你读了什么？

今年读书不多。

一年比一年少。

不想解释。没有理由。

反正我坚信没你读得多。

我知道时间都去哪了——被我挥霍完了。

时间就像金钱，不是用来存的，是用来挥霍的。

揽镜瞅瞅鬓毛边，返黑无缘，老尽世人天不管，明日新年。

一
《金庸全集》是一直在读的。

我偶然以读金庸小说的形式写了几篇软文来推广我代言的羊奶粉，反响热烈，不敢说全中国的男女老少都喝上了我这款健康饮料，但极佳的口碑在我身边的江湖中流传。以后风陵渡口，听笔帅的故事，无须打两斤白干，啜一碗羊奶即可。更令我欣悦不已的是，意外赚得一套港版的金庸全集，自此就摊上这副业了。想必明年依旧继续读下去。

二
《鲁迅全集》也是一直在读的，还很病态地收藏了好几套版本。但我不是学者，也没兴趣研究他，在此特地严重声明，完全因我脑子愚钝，不懂的地方太多，所以一读再读，耽误了我读其他经典的时间。我觉得鲁迅在这点上要负部分责任。这是实情。

而且鲁迅这个异类很对我脾性。

他起初学的是矿务，这在当时算是冷门专业，已经“输在起跑线上”；学完之后，又不投身社会，为中国的采矿事业贡献光与热，而是满怀理想实则任性地东渡扶桑学医，日后悬壶济世，顺便开个小诊所度日。异地求学，却又不肯下苦功，考试只求个及格；学了半吊子的医术，回国后不敢放手医治国人，怕医患纠纷，于是思虑再三——转而学文；玩起了跨界，完全不理专业对不对口。而且写的文章政府不爱看，当局简直有一股直接捏死这位作者的冲动。这也就罢了，他也不写一写亲卿爱卿的爱情文学，也不谈一谈人生哲理的心灵鸡汤，也不给当时的民营企业家撰一撰软文，直接失去了一大批读者，硬是把自己逼到收入不稳定的反动青年的境地中去。

我就欣赏他这一把硬骨头。

所以即使他是市井无赖，是满身癞疮的乞丐，只要他无所畏惧地游离于主流之外、坦坦荡荡地成为一名“坏公民”，那么便是一条我可以为之倾心结交的好汉子。

而最近的红黄蓝幼儿园虐童事件，让我更加怀念鲁迅。他的处女作《狂人日记》当初哪怕问津者寥寥，恐怕最后一句还是有人记得的。

对。

“救救孩子。”

三
最近始读《曾国藩全集》。一位客户见我不似其他设计师一样个性十足一言不合就动刀子而是听话顺服地几年如一日任劳任怨地为他们设计画册的份上，说是要送我一套书。我当然很实在地钦点了这套31册的精装《曾国藩全集》。曾国藩是一个并不受毛泽东待见的人物，嫌他心肠过于冷酷。那就对了，如果曾伯涵过于完美，我也用不着读了。千秋邈矣独留我，百战归来再读书，老曾于世情一道，没有哪个历史人物可比得上他了。

幸好我“用不着读”的书也不多。

蒋勋细说红楼 与 白先勇细说红楼 与 XXXX细说XXXX句式一类的书，我是用不着读的。毕竟，说的比唱的好听呀。如果说唱俱佳，那就直接与黑人小哥一起RAP得了。这个也说那个也说这个也叨那个也叨，完全没有顾及曹雪芹难受不难受。当然，你的时间跟马云的钞票一样多，读一读又何妨？但假若你的时间跟我的钱包一样，那还是省省吧。早点洗洗睡了。

同理，书名冠以“解读”或者“解秘”字样的，我也懒得翻。《九阴真经》与《黄药师解读九阴真经》你要哪一本？

书名冠以 XX简史 的西洋翻译畅销书，只能遗憾地用来装一装门面了。毕竟，译者的中文水平尚处于小学三年级水平，而这三年级水平翻译国外的二流作品，真有相见恨晚之感。

四
总有朋友很关心地问及我的书读不读的完。我也老大不小了，在这问题上总要人家操心，我也怪不好意思的，老脸往哪搁。这好比直接问马云钱那么多，花不花的完一样，实在不好说。反正花不花的完跟我也没关系，这姓马的艺术家也不会给我半分钱。更重要的一点是：书，是用来读完的么？那些三天两头就被读完的东西，什么从你全世界路过从我全世界路过从他的全世界路过摆渡神摆渡佛诸如此类的高级鸡汤，能称作是书？从哪一个角度观察都只能是包装精美的印刷品而已。我能实话实说我的《曾国藩全集》一辈子也读不完么？但一辈子我也在读。

这理没毛病。

五
我有一位芜湖的书友，家中藏书上万，其涵养与学识是我所钦佩的。他说钱和书是他这辈子最感兴趣的两样东西，而钱能买书，说到底，只有书才是他的挚爱。我说抽一个空赴芜，见一见他的藏书，再顺便见一见他。我对藏书兴味不浓，像韦力、王强那样的藏书家，无非是钞票的另一外种存放罢了。相较之下，我对“余秋雨的书房”尤其着迷。学者的书房与财力无关，却是与性命相关，每一本书都参与构建了他自身的精神体系，都带有他的体温。抽去其中任何一本，都有切肤之痛。你抽去王强藏书的一本，他甚至会疑惑的反问：这本是我的么？

六
我依稀记得去年我说过这么一句：读书是很私隐的事。

这“私隐”跟上厕所要关门的性质差不多，说白了，读书不仅不高尚，甚至还沾点见不得人的龌龊，因为我身上涵盖了自以为是、自命不凡、自视清高、自私自利、自作多情、好为人师等多种毛病，需要找各种典籍来解毒。那些热衷标榜自己热爱读书、博览群书的人，多半是“伪读”者。

以上是2017年总结（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