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琦:站在春天迎接希望

今天是庚子年的立春。清晨,阳光明媚,一觉醒来,鸟雀在窗外叽喳欢叫——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春天已翩然而至。

鸟雀的叫声格外的清脆,还有谁家孩子传出的哭闹。曾经,这婉转的莺歌燕语被层层淹没在滚滚车流喧嚣闹市中,匆忙的现代人已久不得闻。一场来势凶猛的疫情迅速席卷,高速旋转的中国、繁华繁忙的武汉、曾经车水马龙的谷城统统按下了暂停键。春天如约来临,希望是否也如一束强光,照进惶恐不安的现实?

孩子无聊地趴在窗口探问,何时才能解除交通管制?世界静得让人害怕。马路上只有洒水消毒的作业车和防疫宣传车定期通过,或有一两辆小车疾驶而过,或是寥寥几个戴着口罩的匆匆行人。那病毒可能就藏在与你擦肩而过的行人喷出的一口气息里,可能就潜伏在偶尔搭乘的电梯按钮上或某件被人触摸过的物品上。人传人的恐怖疫情,让任何人与人的接触都成了可怕的事情。

马尔克斯在《百年孤独》中曾对人类作出预言:有一天我们也许会彻底失忆,忘记我们熟悉的亲朋,对日日使用的物件也莫可名之。而此刻的现实如此的神似:我们戴起口罩,人人自危,惶恐不安,噤声闭口。

紧张的气氛始于1月20日,钟南山院士在核心官媒上郑重发声:疫情重大,会人传人!钟院士一脸严肃,让国人瞬间想起了2003年的非典疫情。有关疫情的消息先是在少数朋友圈里出现,说武汉已有几十例确诊患者。接下来的几天,关于疫情的消息越来越多。紧张的心在21日晚突然有了一丝松弛,湖北省春节拜会如期举行,官员们如此安泰,事情应该没那么严重吧……我猜测。

23日清晨躺在床上翻看手机,铺天盖地全是关于疫情的消息,其中一条特别引人瞩目:湖北确诊病例已达800多人,政府于凌晨2点时宣布封城,并于当日上午10点正式封城。对九省通衢的武汉来说,到底是多大的疫情才令当局作出这个异常艰难的决定?心越来越紧。

24号除夕夜,团年饭后围坐看春晚,朋友们开始在微信上互道新春祝福。一位同事给我留言却一下子把我拉出除夕的喜庆氛围中。据她就职于武汉同济医院的侄女透露,此次疫情非同小可,严重程度远远超过了17年前的非典,影响甚至超过切尔诺贝利事件!她叮嘱,不要接触武汉来的人员,尽量别出门,戴口罩,多小心……

随后,疫情的发展速度和严重程度还是远远超出了我们的想象。每天新增的确诊人数都以数千的速度攀升,截至今天凌晨的统计,全国已突破两万,湖北累计13522例,我们的小城已达60人! 媒体正在急寻21日后从武汉来的人员,与我们相隔不远的小区和住宅楼里已有感染者,被身着防护服的医务人员接走。危险就在身边,近在咫尺,危在旦夕!每个人都是可能的移动病原体。

作家方方说,我们没能赶在病毒暴发前拦截住它,只能一直跟在它的后面拼命追赶,它无影无踪却又狡猾阴险。

终于明白,这一次,我们面临的考验是多么可怕严峻。这场大考不仅仅针对武汉、针对湖北、针对中国,也针对全人类。

继武汉封城,襄阳封城,谷城也实施了封城,交通管制越来越严格了。所有上路行驶的车辆必须持有通行证,通行证上的信息也越来越全面:个人信息、出车事由、行驶路线要一应俱全,且三天一更换,所有重要路段都设有关卡检查。所有单位的门口都派有专人把守,对进出人员登记检查,绝不漏过一个来历不明的陌生人。越爸作为单位的抗疫工作人员,从正月初四起几乎天天按时上班,每次我都再三叮嘱他,戴好口罩,认真洗手。

除了医院、药店和大型超市,其它营业性场所全部关停,全省的春节假期也从正月初七延至正月二十。面对这次超长假期我们没有感到丝毫的轻松,国家正在遭难,数以万计被感染者正在痛苦呻吟,而他们百分之九十九都是无辜的。在本应阖家团聚的欢庆日子,他们却由来不明地中枪感染,被隔离,被折磨,甚至被终结生命。

艰苦卓绝地奋战在生死最前线的白衣天使们,值守在交通要道的公安和交警们,奔跑在抗疫一线的新闻记者们,以及冒着随时可能降临的危险,接待着各色人等的超市工作人员。我们可以躲在家里以求自保,可以拿着一本书晒着初春的阳光,闲闲地打发掉清晨和黄昏,最多是宅得太久感到烦闷,而他们则必须冲上去,顶上去,别无选择!借用一句网络热句:哪有什么岁月静好?只是有人在替你负重前行!感恩那些素不相识却生死相依的人们。

媒体一再告诫,不要出门,朋友圈也在不停喊话,只要还有萝卜白菜,最好宅家!家里的菜品越来越少而单调,女儿越越也被宅得烦躁不安。她说,好想吃火锅。思考一番,我决定冒险去一趟超市,集中采购一批日用品和火锅底料及涮锅的菜。出门前,我套上一件戴帽子的外衣,并将医用口罩套两层认真戴好。

门卫值守的同事关切地问一声:你还出去啊?我透过眼镜眨巴着眼睛点头示意:出去买点菜。要小心啊,我被叮嘱道。路上几乎空无人迹,我骑着电动车,以从未有过的速度几乎快要飞起来。不一会儿,来到中百仓储,门口的告示牌首先映入眼帘:请所有入内的顾客自觉配戴口罩,否则谢绝入内。另将营业时间调整为上午十点至下午五点。

停好车径直入内推上购物车,我按照在家列好的物品清单快速地选购,除却牙膏和洗手液外,采购重点当然是各种菜品,从葱姜蒜到白菜萝卜,再到各种调料,最后锁定在火锅底料柜前张望,竟还是一如既然的丰富,让我有些眼花缭乱,德庄、七姐、海底捞、蜀大侠……正在犹豫之际,身后突然传来几句英语对话,猛一回头,只见一位戴着口罩的白衣小姐姐正和身旁一位魁梧的男孩在交谈。我迅速辨认了一下,那是个外国小伙儿。这么近的距离,我有些紧张,匆匆抄起一包海底捞撤离。

各类货柜前、称秤处、收银台、电梯口都还是之前那些熟悉的面孔在忙碌,她们戴着口罩,我看不清她们的脸,但她们眼神里透出的光却激我的心中的敬意,原本平凡的岗位在此刻也变得别样的温暖美丽。

戴着双层口罩加上紧张的心情,我感觉呼吸相当憋闷,推着满满一购物车的东西来到自助收银处,一件件扫码后付款,提着沉甸甸的两大包走出超市,突然感觉嗓子好闷好痒——人的感觉真可能影响一切。回到家不敢用手敲门,直接扯着嗓门喊起来,越越闻声开门,我对她说,先别碰我,快去接盆水让我好好洗洗手。

终于摘下口罩,认真把手清洗,将买回的货品放置停当,坐在沙发上让心情平复一下。闺蜜的电话恰巧打进来,她接到单位待命的指令,已于昨晚赶回襄阳,其间经过了三道关卡的重重盘查,出发时不到九点,到家时已近凌晨时分。走时,她从娘家带回半后备箱的菜品和吃食,争取坚持十天不逛超市,她说。这个假期,我们遵守规定,没有相聚面晤,所有信息皆通过微信和电话传递。

中午,姐姐的电话打来,她叮嘱我老实宅家别出门,临了又略带歉意地说,赶上今年不能串门,否则过年怎么也要接你们来吃几顿。我借机调侃,可不是,你那儿备的东西吃不完要坏掉,我这儿却快断货了……那么严重?一会儿给你送点去。姐姐说。开玩笑的,姐放心吧,暂时饿不着。我说。

午饭后,刚坐在阳台上晒太阳,手机再次响起,是姐姐的声音:我把各样菜打包了些,一会儿让你姐夫给你送过去,他已下楼了,几分钟就到!春天的阳光照拂着我,真温暖啊。

这注定是个不同寻常的春天,大武汉甚至全中国正在经历着一场艰险且无声的战役。关于春天、关于武汉的记忆,不时在脑海中泛起。

2019年的春天,我去武汉参加省作协的一个培训会。曾经多次到过武汉,小时候第一次坐火车就是去武汉,曾兴奋得让我彻夜难眠。但之前的每次武汉行大都行色匆匆,要不仅仅路过,要不只为赶个场。这个春天的武汉行,我决定给自己放个假,从日常的琐碎和案牍劳形中暂时抽离。两天会期结束后,电联定居武汉的好友,她已是全职阔太,她热情邀我好好到武汉逛逛。好嘞,我的心底已有几分雀跃。

那两天,两个已人到中年的少年好友形影不离地逛着熟悉而热情的武汉,我们收拾起被岁月和日常打磨得风霜侵染的心境,像是重新回到天真的少女时代。阳春时节的美丽武汉,留下两个轻盈快乐的身影,我们踩着黄鹤楼吱呀作响的木质台阶,沐浴着东湖春日的浩渺烟波,甚至还专程驱车来到位于老汉口的八七会议遗址,感受武汉的英雄气质。我们在东湖边的网红书店里触摸文明的足印,在楚河汉街的流光溢彩中感受现代武汉的繁华气息,我们在汉街尽头的一家粤菜店里,点了十几道精致可口的美味大快朵颐。

那个春天,那些美景美味和欢声笑语,连同那天阳光的味道,斑驳的光影和悠悠千载的蓝天白云,永远地留存在我记忆深处。

去年秋天,我再次来到武汉,刚刚举办过盛大军运会的武汉,比之前更多了一份令人神驰心醉的国际范和中国味——大武汉,是那么繁华井然,神采焕然。

疫情的抛物线仿佛毒蛇凶狠挑衅的头颅,还吐着红信子在高昂着。但中国人经历过苦难与辉煌的千锤百炼,一百年的强盗欺凌都没能击垮我们,更何况这一场向着瘟疫的全民攻坚!好消息也不断传来,疫苗攻关渐有眉目,火神山医院里解放军的天兵天降,治愈人数已多于死亡人数……每一个坚守者奉献者牺牲者和患难与共者,都化成源源不竭的力量,化成我们迎接春天的蓬勃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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