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纠缠,如若生逢乱世,与其苟且,不如狂狷。
狂狷,不是轻狂、放肆,而是拥有不拘一格、积极进取而又洁身自好的品性,气质豪放不羁,却行为有礼。
至于世人非议,不必在意,你活成圣人也一样有人鸡蛋里挑骨头。狂狷之所以不同于轻狂,是狂狷者多是大智,具备了精神自足能力,不会过于冒犯人类普世伦理和社会规则。
2018年3月18日上午10点59分,一代智者李敖离世,享年83岁。
有人把他比作鲁迅,也有人把他比作疯狗,爱咋哔哔咋BB,这就是李敖。
李敖是作家,是台湾人,是情种,这些媒体都说过的我就不说了,说说大家不熟悉的。
他是东北人,一生都纯的东北人,他的父亲少有人知的东北经历更深刻影响了他。
李敖是傅斯年之后少有的大炮,生于哈尔滨。父亲李鼎彝生于吉林扶余,北大毕业。梅兰芳、李敖等名人都发迹于当年发达的东北,可想而知,如果不是日本中途插一脚,持续发达的东北不知道还有多少更牛的名人。
李敖走出去半世纪也不改东北情结,在东北人的多面性中,他把直率、痛快、豪放演绎得淋漓尽致,就像森林的高风,像草原的烈马,像大海的怒涛。他的名言太多,有一句是:“别再窝囊张学良了”,“勿谓我东北无人也!”这态度对比我们当前很多东北知识分子呢?
1995年11月1日至2001年6月29日间,李敖开讲电视节目《李敖笑傲江湖》,在讲西安事变时讲到:
“张学良也是被关了这么多年,关了五十多年,关出毛病来了,这个毛病我们叫做,心理学上叫做‘斯德哥尔摩症候群’,就是一个人被关了太久以后,他会变得认同这个关他的这个恶势力,我们在监狱里面看到了,很多人被关了,关了以后,然后出來以后呢,还讲他好话。张学良将军最后被关了五十几年以后,变成了一个老糊涂,然后他現在到了美国,可是他绝口不再谈蔣介石当年怎么样向他,等于投降了,接受八条件的內幕,日本的电视媒体访问他,他也不讲,他整个的大陆他也不回去了,他父亲的坟他不去看,他在台湾反倒去看慈湖(指蒋介石)的坟,可见这个人呢,很可惜,老糊涂了。我曾透过张学良当时的一个副官,叫何世礼将军,就劝劝张学良,現在何将军也九十多岁了,他跟我讲,他说:‘你李敖为张学良平反,就很好了,已经很难劝他了。’”
我也认为张学良比起乃父相差甚远,但是,一码归一码,研究一个人,一个事件,就把思维集中在这个人这个事的本身。
当时在什么样的国际国内背景下丢失的东北,如果没有综合考量,放在长程时间上梳理,那么,找任何一个方面的证据都不难。
当我们的网友、学者只根据张学良出狱后找唐德刚弄的回忆录来论证,说这是张学良自己承认的,那就是学科狭窄、学风浮躁。可以这样说,张学良的晚年已经不是一个具有独立人格和判断力的健全的人,斯德哥尔摩综合征扭曲了他。
几年前,杨宇霆将军的后人曾与我联系写杨将军的传记,我很敬佩杨雨霆,后来没有答应,其中一个原因,就是没法掰扯清楚他们的恩怨,很多话,李敖能说,我在大陆,说出来,也得被出版商删去。
李敖的父亲,也是一条汉子。在20世纪20-40年代的东北,外来势力走马灯一样变幻,他没有失足,并保全了家庭,为我们留下了李敖这样的大才,对中国国民性和文化基因的反思,对国民的民主和自由的启蒙,对中国人逐渐实现现代化转型,立下了不世功勋。
李敖的父亲是我的同乡,1926年,北大毕业后,任吉林六中校长,为了生计,又任教于吉林女子师范、省立吉林大学等校。他与后来的兴安省政府主席吴焕章等人组织黑龙江青年抗敌会,任东北四省抗敌协会理事,进行地下抗日活动。
据李敖的父亲回忆,每当孔子诞辰,张作霖都会脱下戎装,换上长袍马褂,到各个学校给老师们鞠躬作揖,坦言自己是大老粗(实际上怎么可能),什么都不懂,教育下一代,全仰仗各位老師,特地赶来致谢。
李敖的父亲还曾在吉林长春任职。许长久在《李敖父亲李鼎彝曾来九台求职谋生》中介绍:
李敖的父亲李鼎彝曾于70年前来到九台营城矿山求职谋生,这段经历在营城煤矿原始档案中均有记载。凡是熟悉李鼎彝先生的营城人都说,如果李鼎彝先生不来九台,不与营城境内的隆吉煤矿台湾人矿长翁镇相识,恐怕也到不了台湾,也就造就不了那个特立独行、嬉笑怒骂,又风情万种、侠骨柔情的台湾大文豪李敖了。
在《李敖快意恩仇录》这篇著作中,李敖写道;受一家10多口人的拖累,爸爸又能做如何选择?最后爸爸靠舅老爷孙律坡介绍,到东北营城子煤矿当总务处处长,总算勉强撑住过重的家庭负担。因为只是个雇员,倒也过了一段安定省心的日子。爸爸在营城煤矿的时候,认识了台湾来的矿长翁镇,并且对他有所帮助。翁镇感念爸爸,曾告诉他时局不好,可考虑去台湾,后来翁镇返台,留下地址,这是爸爸最早想来台湾的版本。
文中所提到的“东北营城子煤矿”,众所周知,就是今天的长春市九台区营城煤矿。
经亲属孙律坡介绍,1945年11月18日,李怀芯(李鼎彝曾用名)没带家眷,孤身来到了吉林省九台县火石岭矿山(如今营城煤矿),在火石岭开发最早的独立经营的隆吉煤矿总务部门任职员,协助矿长工作。
年轻的时候,李怀芯从北京大学毕业后,曾在哈尔滨闯荡多年,和贤女闺秀张桂贞相爱结婚,生下了李敖。这次,李怀芯在九台火石岭矿山这个偏僻的地方谋个差事,更是如鱼得水、游刃有余。在当时,火石岭矿山是个大矿,4个煤矿共有4千余人。1947年2月,李怀芯时来运转,得以重用,提拔为营城四矿接收委员会总务处主任,负责管理四矿后勤保障工作。
据李敖先生讲,他的父亲李鼎彝生前曾给子女们留下一份手写的生平记事回忆录,上面清楚的记载:当李敖13岁的时候,北京危急,李怀芯携妻带小,南下避乱去了上海。次年,也就是1949年5月11日,李怀芯一家从上海搭乘中兴号轮船,启程去了台湾。
李敖的文采和口才都是不需要评论的,非议他的最多三点是:
1、他学问扎实不扎实,这一点主要来自学院派学者。
我引用李敖的原话来解释:
我在这儿的学问最大的,告诉各位,什么原因?我没有什么杂务,一天到晚关着门自己进修,所以念书念得比他们全都多。用我这种成熟的智慧,请大家注意,你们老笑,我告诉你,陆游一首诗,老子舞时不须拍,梅花乱插乌巾香。樽前作剧莫相笑,我死诸君思此狂(又作:我死诸君思此生)。我死了以后你们想我想得发疯。
我水平与李敖相差万里,但是有类似的部分经历。我就想问,一个阅历驳杂,又有不婚或者超级晚婚的大把时间,又专爱看书、研究和写作的人,你怎么评价他的学位和职称?国学大师启功就自嘲“中学生、副教授”。
2、说他的骨头硬,是因为在台湾。
我引用这样一段话:有人比作台湾的王朔,他不屑地说:“我李敖骂的都是些能让我坐牢的人,他王朔骂的是些什么人。”
这话传到王朔的耳朵里,王朔说:“能让他李敖坐牢的人我也敢骂,他敢骂能让我坐牢的人吗?”
国家要进步,要此国自己的国民来努力。
3、说他在情爱上乱,辜负过谁谁。
我想,对于与闵住籽油地区差异十分巨大的大陆人,就别评论李敖了,因为逻辑基础是完全拧巴的,大脑运算不出正确结果。对于一般的饮食男女,也别评论李敖了,因为没法理解才高人帅性格狂傲的人,会有多少异性死缠烂打要献身。
据媒体报道,“以玩世来醒世,用骂世而救世”的李敖对于生死问题看得很开,去年4月接受香港媒体采访时,他还谈笑风生,自称是个快乐的人,“假如死的话,绝对会很快乐地死掉”。
霍金刚走,李敖接着就走,他们都向往自由,却是不同的风格。
附:李敖“跟家人、友人、仇人好好告别”的公开亲笔信
你们好,我是李敖,今年83岁。
年初,我被查出来罹患脑瘤,现在刚做完放射性治疗。现在每天要吃6粒类固醇,所以身体里面变得像一个战场,最近又感染二次急性肺炎住院,我很痛苦,好像地狱离我并不远了。
我这一生当中,骂过很多人,伤过很多人;仇敌无数,朋友不多。医生告诉我:“你最多还能活三年,有什么想做、想干的,抓紧!”
我就想,在这最后的时间里,除了把《李敖大全集》加编41-85本的目标之外,就想和我的家人,友人,仇人再见一面做个告别,你们可以理解成这是我们人生中最后一次会面,“再见李敖”及此之后,再无相见。
因为是最后一面,所以我希望这次会面是真诚,坦白的。不仅有我们如何相识,如何相知,更要有我们如何相爱又相杀。
对于来宾,我会对你说实话;我也想你能对我讲真话,言者无罪,闻者足戒。
或许我们之前有很多残酷的斗争,但或许我们之前也有很多美好的回忆;我希望通过这次会面,能让我们都不留遗憾。不留遗憾,这是我对你的承诺,也是我对你的期盼。
对于来宾,不管你们身在哪里,我都会给你们手写一封邀请信。邀请你来台北,来我书房,我们可以一起吃一顿饭,合一张影,我会带你去看可爱的猫,我会全程记录我们最后一面的相会,一方面是留作你我纪念,另一方面也满足我的一点私心:告别大陆媒体近10年了,我想通过这些影片,让大家再一次见到我,再一次认识不一样的我,见证我人生的谢幕。 谢谢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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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老师写李敖的角度与众不同